本周三A股暴跌将大家的目光聚焦到银监会新的《银行理财业务监督管理办法》意见征求稿上。不可否认，这是银监会在2014年理财业务管理办法后出台的最为严厉的规范商业银行理财新规的意见稿。尽管此版本尚处于内部讨论阶段，未来究竟以何面目推出尚不可知，但是监管趋严的趋势已经确立，正因为此，与之相关的A股才有如此大的波动。

那么银行理财业务究竟犯了哪些禁忌，让监管层花如此大的成本整治？我们从理财业务最根本的商业逻辑来分析，寻找其与存贷款业务的差别。存贷款业务是银行的表内业务，代表了储户-银行以及银行-借款人两层债权-债务关系。在第一层关系里，储户将钱存在银行，银行以自身信誉做担保，储户并不需要知道自己存款的去处。银行在留存部分存款资金以应对储户取款之后，可将剩余部分贷出获取利润。这是第二层债权-债务关系。银行贷款的过程克服了借款人的信息不对称，银行同时承担信用风险和流动性风险，这是其获利的商业逻辑。存贷款业务里面最关键的部分是储户所有存款汇总在一起使用，即形成“资金池”，存贷款之间没有对应关系。资金池帮助银行实现资产与负债之间的错配、期限之间的错配、信用风险之间的错配，从而集中社会资金形成资本，进行再生产。

理财业务的商业逻辑则是投资人将资金托付给资产管理人，请其为自己从事投资。资产管理人通过收取固定比例的管理费或者投资收益的分成获取收益，投资人获取扣除管理费的收益。资产管理人凭借专业能力提供资产管理服务，但是投资结果最终由投资人自行承担，即不保证投资收益。并且在此过程中，不应该存在“资金池”：每项资管产品的资金来源和应用都必须能够对应，这样才符合规定。资产管理人的回报仅来自专业的投资管理服务，管理人不为投资人承担流动性风险、信用风险等。

通过对比发现，银行存贷款业务，是用资金池来吸收流动性风险，用资金池的错配来赚取利差。而理财业务，不用承担这两种风险，所以理论上不必设立资金池。而且如果理财业务设了资金池，还为利益输送创造了空间。既然银行的理财业务不是存贷款业务，就不需要纳入表内，统一实施资本充足率、不良率、流动性等监管。但是，我国银行理财业务一直在边界运行。比如，我国银行理财业务一直存在资金池操作；很多理财产品向投资人约定收益率。这些特性使得银行理财更像是影子银行。

图1 银行理财和银行对其他金融部门的债权增长迅猛

银行理财违背了初衷，以影子银行形式游走于监管之外，规模达到了惊人的23.5万亿（2015年底），占银行业表内资产比例高达20%以上。银行理财规模的膨胀带来巨大的风险。

第一，理财产品的预期收益率高于长期可持续的水平，期限错配问题比较严重。虽然理财产品的预期收益率已经从2015年初5.5%下降到目前的3.9%左右，但仍远高于无风险利率。此外，绝大多数理财产品的期限不到1年，但其投资标的久期往往相对较长。第二，过去一年来，理财产品对债券和货币市场工具的投资增加最多，对权益类资产的直接配置约8%。2015年间理财对固定收益类产品的投资增加最多。鉴于年初至今股票和债券市场的波动均有所波动，今年理财的“隐含违约”可能有所上升。第三，理财产品拨备率可能显著低于贷款，其中大型银行在拨备操作上相对保守，而中小银行相对不足。与大型银行相比，中小型银行对理财产品的依赖程度要高得多。14家中小型银行理财产品与一般存款的平均比率在42%左右，而四大行的这一比率仅为13%左右。第四，从银行的负债端来看，理财产品余额的大幅增长加剧了M2和银行总负债增速之间的分化，加大了相关监管的难度，并降低了存款准备金的约束力。

鉴于如上风险，监管层内部讨论了理财新规意见稿，此次意见稿的变化和主要影响有下面几点：

首先，意见稿拟对银行理财分基础类和综合类，对于基础类的银行，其理财业务不能投资非标及权益类资产。根据资本净额划分，60家城商行中有7家资本净额不足50亿；32家农商行中有16家的资本净额不足50亿。因此，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商行应该基本都在综合类银行里，而农商行则有一半在综合类，另一半在基础类。从理财产品的募集资金来看，国有商业银行和股份制商业银行发行的理财产品占比大约是90%左右，再加上城商行和部分农商行，有超过90%的理财资金被划分到综合类银行理财中，资产配置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剩下大概10%的理财资金不得投资于权益市场及非标产品。据2015年年报显示：全市场理财产品余额为23.5万亿元，而投资于权益资产和非标资产的比例分别为7.84%和15.73%，影响非标及股票市场配置规模分别为3697亿和1842亿。以此测算，基础类理财中对非标及股市资金面的影响估计不大。

其次，意见稿规定，除了具有相关投资经验，风险承受能力较强的私人银行客户、高资产净值客户和机构客户发行的理财产品之外，商业银行理财产品不得直接或间接投资于除货币市场基金和债券型基金之外的证券投资基金，不得直接或间接投资于境内上市公司公开或非公开发行或交易的股票及其受（收）益权。按照14年理财产品募集资金的统计，一般个人客户产品占比为69.48%，而机构客户及私人银行客户专属产品的占比各为23.16%和5.32%，仍然照投资于权益资产的比例为7.84%来计算的话，影响股票市场配置规模为1.15万亿。综合来看，对综合类银行理财和基础类银行理财的限制，可能对股票市场及非标市场的影响规模分别达到1.33万亿和3697亿元。如果对存量理财资金严格执行，将对股票市场资金面构成明显利空；如果新老划断仅适用增量，影响可能不大。

最后，意见稿规定：理财产品总资产不得超过净资产的140%，该规定使理财产品受到了与公募基金杠杆问题的同等对待；对理财产品降杠杆，禁止银行发行分级产品。在去风险资产和去杠杆的新规下，理财产品的收益率可能会出现明显下降。在绝对收益的追求下，委外资金很可能未来会快速增加。银行理财资金是市场中对绝对收益追逐意愿比较强的一类资金，在市场刚性兑付的心理下，理财资金的风险一直未被充分认识。新规的推出一方面控制了理财资金投资在权益市场和非标市场的比例，另一方面也是在逐渐推行理财的去杠杆。但是对于理财产品来说，在短暂的去风险资产、去杠杆之后，很可能进而通过委外来追逐更高收益。目前来看，委外产品占理财产品的规模大概是5%到10%，相当于约有2万亿的理财资金在给基金或券商的投资做优先级的杠杆，委外资金很可能未来会快速增加。